“对不起……对不起……要是他能一起回来该多好……”8月23日,在苏州市吴江区的一个村子里,84岁高龄的吴阿毛刚见到从内蒙古赶来的侄媳杨晓丽,颤巍巍鞠躬痛哭。原来杨晓丽的丈夫苏解心是“国家的孩子”,近日在公安机关和寻亲志愿者的帮助下,成功找到家人。遗憾的是,苏解心已于2022年因病去世。吴阿毛回忆称,由于当年家中生活条件不好,她与嫂子一同将出生不久的苏解心送到了上海。目睹姑姑如此悲痛,杨晓丽告诉记者:“非常感激,也非常同情老人家。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能见到她健在,这是我们最大的安慰。祝她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寿快乐。”
杨晓丽和儿子苏杨回苏州认亲
杨晓丽和儿子苏杨回苏州认亲
妻子替“国家的孩子”回苏州认亲
84岁姑姑痛哭忏悔:对不起
8时45分,记者见到84岁的吴阿毛时,她正独自坐在椅子上望向门外,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侄子一家的归来。刚一提起这位远在草原的亲人,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孩子们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欢迎他们回家。”话还没说完,老人已经泣不成声。“对不起,那么小……当时家里实在养不活,是嫂嫂和我一起把他送走的……”
10时13分,在浙江省台州市公安局路桥分局民警柯伟力和江阴寻亲志愿者协会会长李勇国等人的陪伴下,杨晓丽终于走进了丈夫离别65年的家。刚见面,她就和哥哥、弟弟紧紧相拥。而此时,一直坐在后面的吴阿毛早已泪流满面。她强撑着力气,颤巍巍地站起身,不停地向杨晓丽鞠躬道歉,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对不起……对不起……要是他能一起回来该多好……”杨晓丽连忙将姑姑扶回椅子,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您这么大年纪,一定要保重身体。苏解心的儿子回来了,我们一家都回来了!”
吴阿毛一遍遍看着苏解心的照片,泪水始终未停,持续了近二十分钟。当年正是因为家境困难,她和嫂子不得已将出生不久的苏解心送到了上海。看到姑姑如此悲痛的场景,杨晓丽告诉记者:“虽然有些遗憾,但到今天,一切终于圆满。希望姑姑好好保重。以前或许有过埋怨,但看到她这么难过、这么流泪,所有的纠结也都放下了。我想,如果丈夫在天有灵,他一定也会这样安慰姑姑的。”
杨晓丽和哥哥紧紧相拥
杨晓丽安慰84岁的姑姑吴阿毛
一生寻亲未果,他带着遗憾离世
妻儿带着他一生的照片回到家乡
43岁的苏杨是苏解心的儿子,这次和母亲一起回来认亲。一家人团聚共尝汤圆时,他蓦然想起已故的父亲,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从苏杨的口中,记者得知了苏解心的情况。原来苏解心是巴彦淖尔市“国家的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编号“96”。苏杨告诉记者,父亲小时候体质很弱,但爷爷奶奶和姑姑(比苏解心大10岁)三人对他极为呵护,悉心抚养长大。成年后,苏杨的父亲成为一名老师,教授古汉语文学。
18岁时,苏杨第一次得知父亲的身世。“当时由于太小了,都是蒙的,我感觉我父亲挺可怜的,因为不知道父母在哪儿,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他回忆道。父亲虽然性格内敛、不善表达,但家人深知他内心一直存有寻亲的心结:“夜深人静时,他常独自静坐,显得非常落寞。”
苏杨称,多年来,全家人多次尝试寻亲,查阅文献档案、拨打电话、多方联络,却始终未有线索。“之前已经试图找过好多次,比较遗憾,没有任何线索,都找不下去了。”直到2021年底,苏杨的父亲在巴彦淖尔市公安局留下了血样。不幸的是,他于2022年7月去世,未能亲眼见到寻亲的结果。苏杨表示,此次能找到亲人,是对父亲遗憾的弥补,“能还我父亲一个遗憾,老是觉得缺那么点啥,现在补上了。”他的母亲也感到欣慰,认为这足以告慰丈夫的在天之灵。
记者注意到,杨晓丽随身携带着记录丈夫一生的照片,足足有50余张。她坦言,将这些照片带回丈夫的故乡、交到亲人手中,是希望他们知道苏解心一生过得幸福而充实。杨晓丽哽咽着告诉记者:“最遗憾的是,他还没等到回家就走了。我们想替他弥补这个遗憾,也愿他在天堂能够安息。”当她再次翻看这些照片时,不禁泪流满面:“他的离去是我们心中深深的痛,但照片中留下的每一个瞬间,都成了我们最美的怀念。他始终活在我们心里,陪伴在身边,成为一段温暖而永恒的回忆。”
84岁的吴阿毛看侄子苏解心的照片
一次“误匹配”后的不放弃
警方呼吁:主动到公安机关采血入库
62岁的吴海林是苏解心的四弟。从他口中,记者了解到苏解心的一些情况。据他介绍,苏解心被送走时尚未取名,只知他出生于1959年农历十二月初八,在家排行第三。他告诉记者:“我父母早已离世,他们在世时经常提起,我还有一个哥哥,当时因为家境困难、吃不饱饭,家人决定把他送到上海,希望他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联系也就断了。”
由于心里始终惦念着这个哥哥,吴海林两年前在看到媒体的寻亲报道后,便主动采血入库。在团聚前两天,他从寻亲志愿者朱学明口中得知三哥已经去世的消息,心情十分沉重。但见到三嫂和侄子回来,他依然感到欣慰。吴海林说:“如果三哥还在,该有多开心呀。虽然再也见不到他,但这份亲情还在,我们依然觉得很温暖、很团圆。”
在寻亲民警柯伟力看来,苏解心能够成功寻亲实属不易,整个过程也较为特殊。“这次寻亲的起点,其实是他的堂兄弟想寻找自己当年送养的亲兄弟。我们通过数据分析比对,最初比对出了苏解心,于是联系巴彦淖尔公安机关调取他的血样进行复核。结果发现,苏解心和这位堂兄弟并非亲兄弟,数据对不上。”
即便如此,柯伟力并未放弃。他将苏解心的数据与线索再次带回到苏州吴江的村落。在江阴寻亲志愿者协会吴江服务站志愿者朱学明、朱荣江、沈阿庆的帮助下,到村里走访,找到了苏州吴江区七都镇的吴海林。随后,通过采集亲兄弟血样进行二次比对,最终确认了他们之间的嫡亲关系。
借此机会,柯伟力也发出呼吁:“无论是寻亲者,还是家中有送养情况的家庭,都应主动到公安机关采血入库。苏解心当年在巴彦淖尔市的登记编号为‘96’,这说明当地至少有96名‘国家的孩子’,但真正站出来寻亲的人却很少。很多人或许内心渴望寻找亲人,或曾用自己的方式尝试过。我们希望更多类似情况的人,能借鉴解心的例子。尽管他带着些许遗憾,但最终回到了故乡、实现了团圆。如今‘国家的孩子’都已六七十岁,采血入库不仅是给自己一个答案,更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南京夜生活论坛/紫牛新闻记者 闫春旭
视频剪辑 赵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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